特朗普能成功任命大法官吗？ 六个星期，四重障碍

       2020年9月18日，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金斯伯格与世长辞，结束了她传奇而富有争议的一生。她的离世，将最高法院这座庄严肃穆又暗涛汹涌的殿堂牵入了公众的视野，预示着美国政界即将再次翻滚出一层层争夺大法官任命的激浪。

特朗普总统和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米奇.麦康纳尔(Mitch McConnell) 已经宣布了他们对谁来接替金斯伯格之位志在必得的勇气。相比2016年2月奥巴马在安东尼·斯堪利亚大法官辞世后任命新法官时面对的重重阻拦，本届政府的运气好得令人嫉妒：如果特朗普再度成功任命一名新法官，那么最高法院中九名大法官中，就有三分之一是“特朗普的人”。另外，考虑到新任命大法官的年轻化趋势以及其终身制的特性，特朗普政府对最高法院未来几十年的判决趋势将呈现深远的历史影响。

金斯伯格大法官离世之日到2020年总统选举日，仅有区区46天的距离。而在她离世第二日，特朗普总统就在自己的推特上宣布，他“将会毫不迟疑”地提名继任者。可以想见，特朗普的火速行动自然会导致许多反对者的惶恐。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美国最高法院已经逐渐呈现出5比4的意识形态分割，这一分割意味着：尽管在选举权、平权运动、同性恋婚姻、福利政策、选区划分和枪权问题等诸多美国社会的重大议题上，九名大法官的决定因为还有一票之差而保留着几分势均力敌之态，但金斯伯格的去世也同时凸显了该微妙平衡的暂时性和脆弱性——如今，一旦特朗普成功用保守派法官来顶替原来的自由派法官之位，那么整个最高法院的分割将呈现6比3这一显著不平等的局面。民主党人，作为坚定的挺自由派，面对来自保守派的威胁，注定要感到芒刺在背，全力反攻了！

当然，在美国社会中，任何政治的反攻都要使用政治的方式，而政治的方式首先是法律的方式。美国最高法院法官的提名和任命，是一种依循“四步走”之法律程序的政治过程：

• 第一步是“提名阶段”，总统凭借宪法第二条第二部分提供的权力来进行大法官提名。
• 第二步是“特别审核阶段”，总统提名被呈交给美国联邦参议院司法委员会审核。
• 第三步是“全体听证阶段”，即，被特别司法委员会通过以后，该提名将进一步被以动议形式提交至联邦参议院，接受全体参议员对之进行听证和辩论。
• 第四步是“全体投票和最终签署阶段”，全体参议员对该提名进行最后投票，投票按照简单多数原则计票，如果提名最终通过，总统将依法签署任命状，这也是他依宪行使大法官任命权的最后一步。

就第二阶段而言，参议院特别司法委员会目前共有22位成员，其中12名共和党人、10名民主党人。他们的内部审核中也依据着传统上形成的三个阶段：（1）首先对提名人的背景进行调查评估，通常这一过程需要30至45天，有时也会很快完成；（2）其次是举行公共听证会，提名人将被要求回答所有相关问题，问题可上至最抽象的什么是他所赞同的司法哲学原理，也可下至最具体的议题例如他是否支持堕胎权等。这个公共听证会对所有美国公民具有重大意义，因为它提供了一次检视国家最高权力机构官员能力和观点的机会。比如，可以预见，在本次听证会中，公众将关注卡马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参议员这位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的口才和能力，相信无论是支持她还十分反对她的公众，都会饶有兴趣地审视她将如何质询“特朗普的人”，是否会一如既往沿用上一次在针对卡瓦诺大法官时候所展示的犀利作风和强硬态度。（3）最后，在听证会结束以后，司法委员会将向参议员全体议员提交一份特别报告，报告的结论可以是同意（favorable）、反对（negative）、或无建议（no recommendation）。

通常来说，最复杂艰巨和最富戏剧性的过程不在第一步总统提名阶段，而在于从第二步开始一直到提名最终通过的后三步过程之中。实际上，目前这10名民主党参议员已经集体写信给共和党主席Lindsey Granham，请求他“以绝无模棱两可之态地公开宣布您不考虑任何填补金斯伯格大法官之位的提议，而一直等到下一任总统被任命就职之际”。不过，在Granham议员的最新声明中，他已经明确反叛了先前他在2018年时做出的表态：当时，他说他绝不支持在总统选举年中进行最高法院法官的任命。

但是无论如何，一旦听证会如期举行，一旦全体参议员完成辩论，即使民主党人使用拖延策略（如要求延期一周投票），这都将意味着总统提名得以成功走入参议院的最终投票席，朝着最后的胜利又进了一步。

可以说，大法官任命这一司法机构内部大换血的最艰难部分体现于参议院作为立法机构对总统作为行政机构的权力制约过程，也即是说，司法机构、立法机构和行政机构三者之间的相互钳制体现了美国最高权力机构这一生命体内在的张力和对这一张力的自我消化过程。如果这种自我消化是健康的，那它将促进国家繁荣，而如果反之，这一自我消化被党争恶斗所控制，那么它将转变为而一种自我消耗，从而有害于国家的长远发展。

卡瓦诺大戏还结束不久，恍如隔日！如今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现在又要有什么样的好戏登场？让我们拭目以待。